談醫委會改革之死和確認書

文章已在《AM730》刊出
http://www.am730.com.hk/article-323284


立法會未能通過醫委會改革，是繼版權修訂條例和一帶一路獎學金之後，政府今年內再次有項目闖關失敗。但今次特別在，醫委會改革本來都沒引起外界關注，是至埋門一腳才冒出大量抗議和議員拉布，更連累後面兩條法案陪葬。我們可以從這看出一些香港政治氣候的走向。

首先是網絡的影響力。反對醫委會改革的聲音，在提交立法會大會前幾日突然爆發，從無人關心變成城中熱話，主要是靠網民帶動。只要用對關鍵字，吸引網民洗版式討論，主流傳媒之後就會跟隨報道。

第一個用對的關鍵字是「委任李國章」。李國章因港大連串事件，激起很多網民，甚至很多已入社會上層的港大舊生的反感，加上香港醫生大都是港大和中大舊生，聽到這個在兩校都惡名昭彰的名字，自然有很大反應。

第二個用對的關鍵字是「赤化染紅」。醫生們未必擔心立即有大量大陸醫生來港搶飯碗，但一般網民反應就大了，平日聽這麼多大陸醫療事故的新聞，一聽到香港醫院可能被赤化和染紅，立即人心惶惶。

就算推動法案的是「民望高」，現在政府整體民望太低，不信任感太強，配上這些能令人腦海浮現具體影像的例子，甚麼陰謀論民眾都會相信，短時間就激起網民熱議和登上主流傳媒，還要上街示威。

示威者的組成亦相當特別，有傘後組織也有醫學會幹部，年輕人和上一代都有。前者較擅長網絡宣傳和動員人手，後者則在主流傳媒和建制較有發言力，能多方夾擊政府。年輕人和上一代，不是凡事都世代之爭，有時都可互相利用，尤其有共同敵人的時候。

這就帶出第二點，就是今次示威的都是一般人理解中的精英。醫學界是全港最高學歷、最高收入和最專門的界別之一 (甚至可能不是「之一」)，他們平日甚少對政府政策有如此強烈反應。今次觸動他們神經，界別利益是一個因素，但亦突顯現屆政府的威信已經低到連傳統精英都會公開反對。當然這是日積月累的，政改、港大、銅鑼灣書店事件等等，都動搖了社會各界的信心。當政府不斷失去香港各階層支持，就算中央硬是撐著不讓下台，管治都只會越來越困難。

今次由頭到尾都在拉布的，只有醫學界梁家騮一人，他是功能組別議員，過去被視為建制派。建制派向來的論述，是功能組別都是精英，會從社會整體利益出發，支持政府。現實是功能議員從來都是從業界利益出發，只是怕得罪政府或中央才支持。隨著政府不斷得罪傳統精英，傳統精英亦不怕得罪政府，我們將來會否見到交通界不滿改革的士業界又拉布，保險界死攬強積金又拉布，地產界為了辣招又拉布？西環吹雞吹得幾多次？

這就來到第三點，只要一個議員拉布就可以拉死3個法案，現在的制度何其脆弱和荒謬！當然，這某程度上要歸功政府和其他議員配合。政府不肯妥協，不論修改方案還是調動議程都不肯，一味扮強硬，但現實是路人皆見法案死路一條，政府是外強中乾。於是建制派口講支持，身體就沒進入議事廳，終於點人數點到流會。

主席曾鈺成說應該設立剪布機制，從制度的角度看，筆者是支持的。全由主席決定，根本算不上是一個機制，有讓主席無限擴大權力的危險，某程度上也是議員集體卸責。由議員集體投票決定，能為是否剪布定下更清晰方向，能避免主席權力過大，也能加強議員問責，表態支持或反對剪布。但這剪布機制必須有高要求，如三分二或分組點票通過才可啟動，讓議會不至於被一個人拉布就拖垮，亦不至於讓少數派失去拉布這武器。

談確認書

最後，講到人們不信任政府和制度，也要講講選舉確認書一事。以往的選舉從來沒有確認書，選管會事前亦沒有諮詢，明眼人都看得出確認書是突然僭建出來，沒有法律根據。政府於是改為強調選舉主任有權不准人參選，但這個權是受限制的，法例有列明在哪些情況下選舉主任才可以不准人參選，如果選舉主任僭越了，一樣是破壞制度。更搞笑的是，有人沒簽卻沒被選舉主任質疑，有人簽了都仍被質疑，那到底簽不簽是有何分別呢？政府不斷做這些事，就不要怪市民不相信政府，因為首先破壞制度的是政府。

建制派說中央為了封殺港獨，不讓港獨份子藉機宣傳，才會出重手，已準備好承受後果，長痛不如短痛。但港獨份子未進入立法會，就宣傳不到港獨嗎？建制派長期佔立法會多數議席，宣傳愛國愛黨就很有效嗎？事實上今次事件已經讓港獨份子天天上新聞頭條，大肆宣傳。

本來政治學界有所謂「溫和化理論」Moderation Theory，指那些搞街頭政治的激進派，進入制度後就會被拘束起來，可以用制度吸納他們讓他們溫和化。但現在他們想入制度你又不准，那他們還遵守這些制度和遊戲規則來做甚麼？整件事，只會讓港獨份子更趨激進，市民對政府和制度更不信任，相加相乘，隨時更多人支持港獨。到底何謂長痛何謂短痛，中央真的想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