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與敗都因比例代表制？

文章已在《am730》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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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舉行國會選舉，由於去年英國脫歐和美國特朗普勝選，西方傳媒關心荷蘭會否也步後塵，選出保護主義、反移民反歐盟的新政府。結果荷蘭極右的自由黨取得20席，成國會第2大黨，聽起來表現不錯。香港有講法是「比例代表制對極端政黨有利」，荷蘭也採用比例代表制，而且門檻是全世界最低，只須0.67%得票已經足以進入國會。這會是荷蘭出現極右政黨的原因嗎？荷蘭會因此出現極右政府嗎？

荷蘭向來多極端或另類政黨

先講講自由黨本身。此黨之所以受注目，皆因其黨魁威爾德斯經常發表爭議性的排外，特別是針對穆斯林的言論，例如先知穆罕默德是恐怖份子、可蘭經是邪書、摩洛哥裔人應該返鄉下等。他的言論挑動那些不喜歡荷蘭越來越多穆斯林移民 (約佔人口5%)，覺得他們搶福利，又跟荷蘭自由民主價值不符，的人的心理。

其實荷蘭除了自由黨，還有很多在其他方面都幾極端，或者該說另類的政黨。例如由荷蘭共產黨改組而成的社會黨 (14席)、環保人士組成的綠黨 (14席)、自言從人類以外角度看世界的愛護動物黨 (5席)、爭取關愛座等老人福利的50後黨 (4席，黨名真的叫 50 PLUS)、支持按聖經治國的「基右」政黨 SGP (3席) 等。甚至乎，自由黨反移民，於是有移民就自己組黨參選，就是奪下3席的DENK。今屆荷蘭選舉共13個政黨取得議席。就這一點，我們的確可以說比例代表制對極端或另類政黨有利。

可是，荷蘭歷來都是多政黨，一個世紀前的1918年大選就有18個政黨晉身國會。極右冒起亦不是近年才有，2002年時同樣反穆斯林的政團 Pim Fortuyn List 就取過26席，自由黨自己在2010年也試過取24席，比今屆還多。問題來了。既然向來都用比例代表制，又向來都這麼多政黨，怎麼以前又不聽人講荷蘭政治好混亂？怎麼現在突然這麼多人關注？

一個原因，是去年接連出現英國脫歐和特朗普兩宗「黑天鵝」後，西方傳媒都怕再次估錯結果，於是在事前不斷講好危險云云「打底」。但傳媒猛講黑天鵝不代表就會發生，像筆者去年12月都寫過，意大利公投前夕都被媒體吹到好大，結果水靜河飛乜事都冇。

兩黨制與多黨制運作不同

另一個原因，就涉及本文標題的「成與敗都因比例代表制」。比例代表制令很多政黨可以進入國會，但正因政黨多，沒有人過半數，必須多黨協調和妥協才能組成政府，令極端政黨因找不到夥伴無法上台。今次荷蘭選舉，就算自由黨以20席成為第二大黨，因總議席有150席，他不算多到無可代替，何況支持歐盟的自民黨、基民黨和民主黨加起來已有71席，隨便找多個小黨就可以過半，根本沒需要跟自由黨合作。

而即使極右加入政府，在重重妥協下，他們的政綱也往往無法實現，結果民望急速下滑。例如芬蘭的真芬蘭人黨，上屆選舉得票18%，加入政府後現時民望跌到9%。奧地利的自由黨在1999年大選中取得27%，成功加入政府，3年後重選時得票暴跌至10%，脫離政府後反而民望回升。當然，我們依然需要關注極右政黨表現，但沒需要每次都講到歐盟一定玩完、世界末日咁囉。

事實上，西方傳媒說自由黨可能會贏選舉，或者荷蘭極右贏了其他歐洲國家極右都會贏，亦有兩個盲點。一是外國傳媒大家主要看英文的，即來自英美的。英美都不是比例代表制，主要政黨只有兩個，所以他們較少從多黨制的角度分析選舉。在多黨制國家，最大黨不一定就是「贏家」，因為組成政府的關鍵是拉攏其他政黨。現時比利時、盧森堡、丹麥、挪威、葡萄牙等的首相都不是來自最大黨，該些國家的最大黨都未能拉攏到足夠夥伴。

二是我們不宜當選民都是跟風似的，看到隔離有人投極右，就會一窩蜂全都走去投極右，好像趕流行般。不然菲律賓選到個杜特爾特，香港又會選個杜特爾特囉？實情是每個國家內外都有多重因素選舉，外國因素有時更可能造成反效果。例如去年西班牙大選，是在英國脫歐公投後一個星期舉行，結果是親歐政黨勝出，因為英國脫歐引發的亂像令西班牙「沉默大多數」打保險牌。去年11月特朗普當選後，荷蘭自由黨民望的確有上升，但隨著特朗普上台後爭議多多，對歐洲態度又差，影響歐洲人的觀感，荷蘭自由黨的支持度徐徐下跌。

還有，正如上面都講過，兩黨制和多黨制在選舉運作也不同。兩黨制只有兩個選擇，大部分選民會被逼歸邊，只能投執政黨或反對黨。於是美國選舉，很多人說希拉莉和特朗普兩個都不喜歡，但他憎希拉莉多一點，咪唯有投特朗普囉。加上選舉人票制度，就令明明投希拉莉的人多過特朗普都是後者贏。

但在多黨制，選民真的可以隨意選，像荷蘭選舉，你不喜歡政府，不代表要投極右，還有十幾個其他政黨任君選擇。你覺得政府環保做得不足咪投綠黨囉，反對資本主義就投社會黨囉，是貓奴就投愛護動物黨囉，基督徒就有基民黨、基督聯盟、SGP三個黨選，連反移民政黨也不是只有自由黨一個，另一個取得2席的FvD也是反移民。於是自由黨無法凝聚所有反政府的選民，甚至反移民反穆斯林的票都不能全取。

總結就是，雖然比例代表制令極端政黨得以進入議會，但這只是第一步，如何能在N個政黨中突圍組成聯合政府，是第二步，組成聯合政府後執不執行到政綱，是第三步。很多極端政黨過到第一關，卻過不到第二和第三關，所以說「成與敗都因比例代表制」。事實是，西方傳媒長年關心法國德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極右如何如何，結果首先脫歐的是英國，首先有極端政客上台的是美國，兩國都不是比例代表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