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8日

短評馬來西亞大選:變天之路未斷

馬來西亞大選結束。選前外界一直在講大馬人民「變心」,政權亦可能「變天」,但現在未有實現。但這並不代表變天已經無望。反對派仍可能以選舉不公及舞弊為理據,號召人民上街抗爭。事態發展和結果如何,仍須觀察。

選舉本身有很多值得質疑之處

先看看選舉結果。

國陣 (National Front) 得票 5,237,033 (+1154622) 比率 46.7% (-3.6%) 議席 133 (-7)
民陣 (People's Front) 得票 5,623,984 (+1827520) 比率 50.1% (+3.3%) 議席 89 (+7)

最惹來爭議的,大概是明明反對派「民陣」總票數較多,卻是執政的「國陣」贏得多數議席。有認為這涉及選區分布不公的問題,不公平及不民主。不公平是肯定的,但是否不民主就有可爭議之處,因為這涉及單議席單票制 (first past the post / SMD-plurality)、選民分配不均 (malapportionment) 及偏頗劃分選區 (gerrymandering) 等選舉制度上的問題。由於選舉制度是我的專長,詳細解釋會花很大篇幅,留待下一篇文再講。但即使我們暫且不理選舉制度的細節,比起上屆選舉,一邊的得票比率升了3%,而另一邊下跌了4%,即來回差了個7%,卻只有這麼少議席易手,這確實是奇怪的。再比較一下,上屆選舉共投了794萬票,投票率是70%,今屆投了1122萬票,投票率卻只是80%,這個數字差距也是耐人尋味。

何況現在還有一個可能是更重要的指控,就是選舉出現舞弊。這一點新聞跟網上都出現過很多講法,例如點票途中電燈突然熄滅,選票多過選民數目,有人重複投票,有選民登記出現問題,有包機和專車接送人跨區投票......這些在香港當然不太會發生,但在一些只有假民主,選舉受操控的國家來說,卻很常見。如果真的有舞弊,而點票的結果仍是民陣多票過國陣,那就顯示民陣本身的支持度絕對不止50%了。

貪腐問題仍較種族問題重要
Anwar Ibrahim
馬來西亞反對派領袖
前副首相

民陣聲稱己方落敗的原因,是華人票全都流向民陣。種族因素當然對結果有影響,但這單一個因素並不能解釋民陣的高票。除了華人,還有相當多的馬來人和印度人對國陣的貪腐不滿。點票結果顯示,民陣得到50%的票,但馬來西亞的華人只佔人口25%,考慮到華人不可能全部人出來投票,或全部人同時投給民陣,民陣的票仍有相當多是來自馬來人或其他族裔。相對來說,馬來人佔馬來西亞人口近67%,國陣的得票仍只有47%,這不也顯示國陣得到的馬來人支持相當有限?綜觀全局,我們不應過份強調種族因素。馬來西亞現時的經濟狀況亦不錯。國陣失去民心的主因,無異是貪腐問題和民心思變。

選舉舞弊或鼓動民眾抗爭

這個「變心」,雖然影響了選舉結果,但未足導致傳媒不斷在講的「變天」,令反對派贏出選舉。暫時來看是這樣沒錯,但這並不代表現在變天之路已斷。一來選舉舞弊情況嚴重,到底「反對派未能勝出及變天」這個講法是否真確,仍值得研究。二來反對派仍有可能展開抗爭,靠民眾力量推翻選舉結果。

觀乎過去,從菲律賓人民力量革命開始,到南斯拉夫、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等的「顏色革命」(即中共最害怕的那種) ,全都是從反對派控訴選舉不公開始的。執政方因無法武力鎮壓,亦無法再實行有效管制,最終在民眾壓力下下台。事實上今次馬來西亞反對派也正在號召民眾上街。

選舉舞弊為何容易成為反對勢力的集結點 (rally point)?套用學術用詞,就是解決了「集體行動」(collective action) 的問題。平日,一般人即使對政府不滿,亦難以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跟自己一樣對政府不滿,會較為不敢參加反政府活動。人人都不敢參加,活動自然會失敗。但選舉時就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真的有很多人不滿意政府,能夠為人們參加反政府活動「壯膽」。加上選舉舞弊是個嚴重指控,是政府欺騙人民的最直接表現,靠此取得權力的政府亦會失去合法性 (legitimacy) ,亦勢必會將人們不滿情緒推向高峰。

Najib Razak
馬來西亞首相
現在的問題是在於:一、反對派支持者有多大決心抗爭下去,和反對派領袖掌握局勢和應變的能力。考慮到民陣本身的確是拿到較多票數,其實他們進行抗爭是非常有理據的。可是馬來西亞人長期處在一個相對較穩定的社會環境,現在國家發展情況亦不算差,有多少人會願意長期抗爭?是很難評估。反對派領袖「安華」(Anwar Ibrahim) 今年已經65歲,很難期待將來能再創高峰,因此應該不會輕易妥協。但他具體會怎麼做,仍有待觀察。

執政派內鬨只會幫助反對派

還有另一邊,就是執政派方面的反應。據傳國陣內有人不滿首相「納吉布」(Najib Razak),認為他非但不能為國陣擴大優勢,反而是輸掉選舉,有意將他在此時換掉。但這恐怕不會有太大幫助。正如本文及很多其他分析都有強調,馬來西亞人的不滿已經相當大,而這不滿並非針對「納吉布」本人,而是針對國陣的腐敗。單純換了人,繼續講些拼經濟之類的空洞口號,沒有進行內部改革,只是換湯不換藥,更可能予人國陣國陣到了此時仍是顧著自己權力鬥爭,不顧人民真正訴求的印象。加上國陣成員黨派之一的「馬華公會」已經承認失敗,宣佈不會參加新政府,亦會予人執政聯盟內部不穩的感覺,對反對派更為有利。

無論如何,事態發展仍值得關注。選制的分析部份,今次應該不會「走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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