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超然的素姬與扮超然的振英

文章已在《am730》刊出
http://www.am730.com.hk/article-308566


緬甸新政府上台，昂山素姬因不能做總統，只做外交部長，指派親信廷覺頂上，但就明言自己會超然於廷覺之上。另一邊廂在香港，特首梁振英多次自詡地位超然，建制派仍然不聽話，親信邵善波批評建制派，更遭建制派議員反攻。為何素姬只做外交部長卻能控制制度上是她上級的廷覺，而自言是制度上超然的梁特首卻點不動建制派呢？

素姬能操縱廷覺因三大優勢：一，她是廷覺所屬的全民盟的黨魁，以黨內地位計她高過廷覺；二，緬甸總統由國會選出，全民盟有過半議席，全民盟可控制誰當總統；三，全民盟內無人能取代素姬，黨員靠她多過她靠黨員。這三個優勢中，又以第三項最重要。很多國家的領導人都由大黨黨魁出任，但並非每個黨魁都能任意指使黨員，也有人是反過來被黨員逼下台。這取決於黨魁的個人聲望和當下的政治形勢。

素姬是緬甸國父昂山將軍之女，令她本來就有特殊地位，軍方都不敢直接傷害她，而她沒有享受榮華富貴，為爭取民主甘願被長年軟禁，連丈夫最後一面也不見，更令她成為國民心中的民主女神。全民盟能能夠在選舉中大勝，所有人都知道是靠她的聲望，全民盟候選人無需有甚麼政績，只要擺出跟素姬合照的海報就會有大把人投票給他們。所以全民盟的人不可能違抗素姬，因為他們都需要她。

這樣依靠一個人的政黨，在其他國家也有，例如意大利前總理貝盧斯科尼的前進黨，就是靠他的財富和旗下傳媒建立。近年有些幹部見他失勢，跳船自組新黨，豈料新黨的支持度更低，有些人竟然又向貝盧斯科尼求饒，跳回前進黨之內。

緬甸鄰國印度也出現過黨魁大過總理的情況。印度上屆政府的總理由屬於國大黨的辛格擔任，但眾所周知他只是黨魁索尼亞甘地的傀儡，外國領導人如奧巴馬和普京訪問印度都一定要見索尼亞甘地，辛格則站在一旁像助理般陪他們。索尼亞甘地能夠超然，因為她已故的丈夫、奶奶、奶奶的父親，都曾任總理，她繼承了龐大的政治機械，辛格也是被她看上才能當選總理。

更搞笑的是來自印度 Tamil Nadu 州的例子。該州長官 Jayalalithaa 在支持者中聲望達到神級，前年她涉貪被捕，大批支持者在法庭外呼天搶地，場面直比北韓。她因此要辭去州長，州長之位由她的助手替補，然後當她獲釋了，那位當上州長的助手又立即辭職，讓她當回州長。

曾是土耳其正義發展黨黨魁的總統埃爾多安，更是退了黨之後仍能操縱正義發展黨。再一次的，這源於他本人民望很高，選舉時黨員們都爭相要他現身助選。

除了個人聲望，有時巧妙運用政治形勢，特別是利用對手的弱點，也很重要。

像最近德國總理默克爾民望下跌，不少評論就說她要下台了，但這就忽略了一點，就是檯面上能取代默克爾的人不多。默克爾和她領導的基民盟，民望雖然從高位的四成下跌，但三成幾的支持度仍是高於其他政黨。第二大黨社民黨的支持度才兩成幾，其他政黨都是一成左右，所以默克爾仍是最有條件當總理。基民盟內部亦未有人要默克爾下台，畢竟沒有人能保證換走她後黨的支持度就會反彈。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政績乏善可陳，經濟無大改善，安保法案更擺明逆民意，卻仍能當首相，也是因為其他政黨支持度更弱，自民黨內部對安倍的政策亦無大不滿。

甚至乎，現時的丹麥首相拉斯穆森，他領導的自由黨在國會179席中僅有34席，只是第三大黨，卻依然可以做首相，因為第一和第二大黨都湊不夠其他政黨支持以組成政府，反而拉斯穆森做得到。

講了一堆外國例子，梁振英呢？三大優勢他一樣都沒有：他不屬於任何政黨；即使他屬於其中一黨，建制派是由多個政黨組成，他也不能控制全體建制派；而建制派議員要當選亦無需靠他，靠更多的是中聯辦，於是梁振英無法指使他們，反而中聯辦吹雞他們一定會聽。建制派又明白，梁振英自己也大把弱點，地位不穩固，對中央來說可取代梁的人很多，尤其最近北京兩會，風聲說梁未必能得到中央支持連任，就更加不用怕他了。

香港特首弱勢，對中央來說不一定是壞事。特首越是沒有自己的權力基礎 (power base)，就自然越是要依靠中央，對中央所有指令都服從。特首有權力基礎，反而可能變成土皇帝。素姬選廷覺當代理，索尼亞甘地選辛格，都是看準他們沒有自己的權力基礎。類似的，李慧琼雖然當上民建聯黨魁，次次見記者還是站在前黨魁譚耀宗旁邊，也是因為她的職位高，聲望和江湖地位卻未夠。

制度安排有時只是次要，實際政治操作可以是另一回事。所以梁振英講得再多自己超然，大家聽到都只是忍唔住笑。有些人說改一改法例，讓特首可以有政黨背景，或者搞個政黨法，可以解決問題，我看就不能。一日中央不肯放手讓香港有真普選，建立政府和議會的認受性，還要北京或西環做第二管治梯隊，香港政客都是只會想著討好北京，不會真正面向民意，從正面想辦法解決香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