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8日

歐盟混戰:盧森堡勝出、英國敗走、意大利上位

對上一個周末 (6月27日),為了欽點新一屆「歐盟委員會主席」President of European Commission,歐盟28國領導人齊集布魯塞爾。前盧森堡首相「容克」Jean-Claude Juncker,儘管遭到英國首相卡梅倫的激烈反對,仍以26比2的壓倒性得票成為唯一候選人 (之後會再交「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 表決)。在這次峰會的前一日,領導人們才剛在布魯塞爾附近的「伊珀爾」Ypres 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100周年。當年大英帝國是世界霸主,首相勞合喬治是世界「三巨頭」之一,今日卻被盧森堡等26國聯手打敗,首相卡梅倫被打成炮灰。與此同時,意大利總理「倫齊」Matteo Renzi 趁著大混戰,漁人得利,成功爭上位,可能影響歐盟經濟政策。

支持容克聯軍 (26國)
盧森堡、德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荷蘭、比利時、奧地利、愛爾蘭、丹麥、瑞典、芬蘭、波蘭、愛莎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捷克、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希臘、塞浦路斯、馬爾他 (次序無特別意義)

反容克聯軍 (2國)
英國、匈牙利

「容克之戰」經過

先重溫一下今次「容克之戰」的經過。事源歐洲議會在一個月前的5月25日舉行選舉,「歐洲人民黨」EPP 取得最多議席。由於主要黨派在事前協議好,最大黨派代表應該成為新一屆歐委會主席,作為 EPP 代表的容克就順理成章地跑出。

但卡梅倫對此表示反對,原因主要有3方面:一、他認為容克過去的經驗顯示他是個會擴大歐盟權力、促進歐洲統一的人,而英國反對這種做法;二、他認為歐委會主席應由各國領導人決定,而非由歐洲議會決定;三、也是卡梅倫沒公開講的,就是英國保守黨在這次選舉中得票跌至第三,排在英國獨立黨和英國工黨之後,黨內有壓力要卡梅倫做一點表現。卡梅倫的講法最初獲得荷蘭 (反對歐盟擴權)、瑞典 (反對歐盟擴權)、匈牙利 (不希望歐委會有強勢領導人) 等的領導人支持,卡梅倫還說有很多其他領導人都打電話給他,說認為他講的有理。英國的傳媒也配合「反容克大行動」,不斷攻擊容克,「太陽報」The Sun 甚至稱容克為「歐洲最危險的男人」(The Most Dangerous Man in Europe)。容克的老家盧森堡當然大為不滿,反擊英國不理選舉結果、反民主、搞專制、人身攻擊。

而在歐盟內擁有最大發言力的德國總理默克爾也屬於 EPP,在選前有份支持容克,現在轉態的話會「今日的我打倒昨日的我」,默克爾於是在6月9日約見卡梅倫以及瑞典和荷蘭的首相,商討對策。據悉卡梅倫在會上說,如果容克當上了歐委會主席,英國會更快退出歐盟。此言一出,德國國內傳媒,以及默克爾在德國國內的執政聯盟拍檔「德國社民黨」SPD,都指責卡梅倫是在「兇」其他國家、破壞歐洲團結、「搞串個 party」,呼籲默克爾按協議支持容克。默克爾結果也表示會繼續支持容克。

之後歐洲多國領導人,特別是同屬 EPP 的那些,如西班牙、葡萄牙、愛爾蘭等,都陸續表態支持容克。原本反對容克的荷蘭和瑞典也開始「潛水」不再發表意見。到了6月21日,另一歐洲黨派「社民盟」S&D 也舉行會議商討對策,會後屬於 S&D 的法國、比利時、奧地利、丹麥等的領導人都表態支持容克。奧地利總理 Werner Faymann 更加放話,說歐盟其他國家應該以壓倒性的投票數打垮英國。連愛莎尼亞總理 Taavi Rõivas,因其他事務到訪倫敦時,都回答記者說會支持容克,完全不給面子剛剛才見完面的卡梅倫。卡梅倫雖然說會「反對容克到最後一刻」Fight to the very end,但大局已定,予人的感覺只是在死撐,而且那句說話很有「死亡 flag」feel 囉。

結果在6月27日的歐盟峰會上,堅持反對容克的只有英國和匈牙利,其他26國全部支持容克,包括起初說反對的荷蘭和瑞典。卡梅倫事後痛斥被一些領導人誤導了,明明大家通電話時都說不喜歡容克。我聽到後只覺得,政客公開和私下兩種說話很平常吧,卡梅倫你不是今天才知道吧?別這麼假啦。一些英國傳媒又堅持說,容克不是最佳人選,只是各派妥協之間的產物云云。天呀,大部份國家的領導人要當選,或多或少都是要向選民甚至政敵作妥協的啦,哪會有甚麼「最佳人選」這種說法的?英國歷任首相都很多個是妥協下的產物啦。

對英國的影響

「容克之戰」的過程大致就是這樣。總的來說,英國敗在沒有朋友。

英國在歐盟中本來就不是主流派,歐盟的前身「歐洲煤鋼共同體」ECSC在1952年由德法意比荷盧六國成立,英國要到1973年才加入 (因為法國總統戴高樂正確地認出英國是美國的「無間道」,多次否決英國的入會申請)。加入之後又經常對條款指手劃腳、說三道四、「阿支阿左」搞破壞、不加入歐元、不加入神根公約、常常不想付錢給歐盟中央、老是想拿盡好處,一天到晚都將「脫歐」掛在嘴邊,英國民眾又老在發夢以為自己還是「大英帝國」GREAT BRITAIN 跟其他國家不同 level,其他國家當然不喜歡英國。此外,卡梅倫和英國保守黨,在歐洲黨派中是屬於「歐洲保守改革黨」ECR (名字很矛盾),而非多數國家領導人所屬的 EPP 或 S&D (分別有12和10國領導人),令卡梅倫更容易被孤立。

相對地,盧森堡是歐盟最早期六個創立國之一、又是歐盟「三都」之一、平日低調不樹敵,在歐洲內本來就較英國多朋友,加上今次容克的確可算是選舉機制下的贏家,成為歐委會主席不無理據。最關鍵的還是英國的強硬態度引起德國國內反彈,逼使歐盟內權勢最大的德國總理默克爾「一錘定音」支持容克,令其他國家都陸續「歸邊」,連奧地利、愛莎尼亞等國都有持無恐地向英國「挑機」。卡梅倫此時仍繼續一味反對容克,其實只給予其他國家一種頑固無理、死不改變的印象。

那英國會如卡梅倫之前威脅說的,因為容克當上了歐委會主席就加快退出歐盟嗎?當然不會啦。任誰 (除了英國民眾) 都知道退出歐盟會對英國造成重大經濟損失,其他國家就是看準卡梅倫只是「靠嚇」才不怕他。事實上,卡梅倫在敗走布魯塞爾後,隨即「縮沙」說會嘗試跟容克合作,還打電話給容克恭喜他當選,一個月來不斷攻擊人家的那些事都被選擇性忘掉。卡梅倫的政治化妝師在峰會前夕,也開始將事件 spin 成是卡梅倫為了英國利益而堅持到底、壯烈犧牲,希望能反過來提升民望。事後工黨炮轟卡梅倫又再錯判形勢,外交政策又再失敗,但未有太大效果。看回英國的民調,保守黨的民望未有怎麼下跌。

比較大的威脅始終是卡梅倫以前答應過,會在2017年舉行「脫歐」公投。今次「容克之戰」的確會令英國人對歐洲更加不信任,但民情可以變得很快,上一段都提到,卡梅倫正在為今次失敗消毒,希望大家忘記掉。一次事件未必就會決定英國人是否脫歐,較關鍵的始終是卡梅倫對公投的另一個條件。卡梅倫說,他會先跟歐盟方面再協商適用於英國的條款,希望能取得一些對英國有利的東西,才會公投。這麼做當然是希望爭取到一些甜頭,會有利英國人在選擇留在歐盟內。

卡梅倫反對容克的理由之一,就是這類「親歐派」向來是說歐盟的條款不可能選擇性實施,認為容克當上歐委會主席會妨礙他成功爭取好處。但容克會有這麼大殺傷力嗎?筆者早前的文章都有提過,歐委會主席雖然重要,但不是最終決策者,現在在歐盟內最影響決策的,始終是德國總理默克爾,她就真的能「一錘定音」。卡梅倫真正要爭取支持的對像,應該是默克爾而不是容克,這場「容克之戰」其實只是卡梅倫因國內政治需要搞出來的一場 show。

儘管在容克一事上多次駁斥卡梅倫,默克爾和多國領導人都說終究是不希望英國退出,畢竟英國退出的話,歐盟的經濟和外交實力都會大減,而且有國家退出這回事,不論是哪一個國家,都是開了很壞的先例。另一邊廂,美國也多次說英國千萬不可退出歐盟,因為英國退出歐盟,美國就少了個在歐盟裡頭的臥底了 (這一句美國當然沒講出口)。

是否喜歡英國是一回事,但從現實利益來看,沒有國家會想英國脫離歐盟的。卡梅倫在將來的談判中,如果處理得宜,爭取到默克爾等人的同意,令英國人回心轉意肯留在歐盟,仍然是有機會挽回局勢。否則,在各國都希望英國留在歐盟的情況下,英國還是退出了,那就真是匪夷所思了。順帶一提,英國預定在明年 (2015) 舉行大選,卡梅倫要先在明年勝出才能實行他的大計。工黨已經講明當選的話不會搞甚麼公投。

對歐盟的影響

今次「容克之戰」,對歐盟局勢也有很大影響。

首先,這是歐委會主席第一次由歐洲議會選舉結果決定,而非由各國領導人自己開會決定。以往由領導人們決定的話,他們會傾向欽點一個能一致贊成的人選,如果有一兩國的反對力度夠大的話,是可以否決原定人選的,但今次英國的強烈反對卻未能否決容克,被26比2的投票打敗。這個改變,一般被視為是歐盟繼續「聯邦化」。

上次文章有談過,歐洲政界對歐盟的發展方向有兩大看法:一是「聯邦派」federalist,認為歐盟應該成為 United States of Europe,像美國那樣有個強大的中央機構,成員國政府的意見變成次要;二是「政府間派」inter-governmentalist,認為歐盟應該是以成員國政府間的合作為主軸,沒有強大的中央,像聯合國那樣。(上次將後者稱為 supranationalism 是我搞錯了,抱歉。)

今次歐委會主席之爭,將權力從由各國政府代表組成的「歐洲理事會」European Council 交給由全民直選的「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令一兩個成員國政府無法再否決歐委會主席人選,因此是加強了「聯邦化」。今年也是歐盟「里斯本條約」Treaty of Lisbon 的生效年,多種政策的投票決定方式會改變,預料也是會加強「聯邦化」。詳情比較複雜,但總之以後一兩個成員國政府想否決歐盟決策,都是會較以往困難,正如今次歐委會主席之爭所顯示的。

「容克之戰」也影響了不同歐盟國家的發言力。英國今次慘敗,以後的發言力肯定是會打個折扣。同時,意大利爭上位的情況也值得留意,這甚至可能動搖歐盟的經濟政策。

歐盟向來是由德國和法國為主軸運作,但法國近年經濟實力持續落後德國,總統奧朗德又民望插水,令法國的發言力打了折扣,無法跟德國相比,歐盟變成德國總理默克爾可以「一錘定音」。但今次歐洲議會選舉中,意大利總理倫齊在國內大勝,其所屬的「意大利民主黨」PD 議席 (31席) 多過奧朗德的「法國社會黨」PS (13席) 甚至默克爾的「德國基民黨」CDU (29席),造成一個勢頭是意大利發言力大增。由於默克爾是右派,奧朗德是左派,歐洲左派原本期望奧朗德可以制衡默克爾。既然落空了,現在唯有將期望轉移到倫齊身上。

倫齊在今次「容克之戰」初段並未表態支持或反對,但就說要得到意大利支持,就要放寬歐盟一向主張的財政緊縮政策,特別是放寬對意大利的限制。其他左派領導人都支持第一部份,但對要給予意大利特殊待遇就有保留。6月21日歐洲左派「社民盟」S&D 在巴黎會面後,奧朗德和幾個左派領導人見記者,都說支持容克當歐委會主席的條件就是放寬緊縮政策、加強刺激經濟,沒提到倫齊要求的特別對待意大利。倫齊本人則是沒跟這班人一起見記者,在會後獨自離開,似乎是被其他人壓下,要他別要求太多。雖然並非一帆風順,但倫齊的發言力增強,即是左派的整體發言力都增強,會對向來力推緊縮政策的默克爾構成壓力。

我們也要記得德國去年底大選後,默克爾在國內的執政聯盟拍檔從同屬右派的「德國自民黨」FDP 變成「德國社民黨」SPD,令德國的政策都從右翼拉回中間。默克爾最近就在社民黨壓力下,落實推行全國性最低工資。現在默克爾可能會因為國內外左派夾擊,同意放寬緊縮政策,將歐盟經濟政策的重點放在刺激經濟。

最後,歐盟的重要職位之爭也還未完。歐委會的慣例是每個成員國能提名一個委員,現在有28個成員國即是有總共28個委員。主席由盧森堡出身的容克拿走後,仍有27個位要爭。其中較多人想爭的,應是被視為歐委會第二把交倚的「歐盟外交高級代表」High Representative for Foreign Affairs and Security Policy,此職位在過去一屆由英國出身的「阿什頓」Catherine Ashton 出任。預計今次卡梅倫政府不會再爭這個職位,會尋求商貿或移民相關的職位,希望將來跟歐盟就參加條款重新談判時可以發揮作用。

另一個多人爭的位是「歐洲理事會主席」President of European Council。這個職位的主要工作是幫助各國領導人溝通和協調,好讓歐盟峰會能順利舉行,算是名譽地位高於實際地位,但都是會有人想爭。所以歐盟打完一場「容克之戰」之後還會有多場卡位戰要繼續打,不過應該是會轉為在檯面下交戰,戰況不會變到「容克之戰」那麼激烈啦。

2014年7月2日

說好的搞垮香港呢?

年復一年,香港71遊行又來了,親中派說會爆發流血衝突、破壞商舖、癱瘓香港、股樓齊跌的預言連續第不知幾多年落空。今年示威完結後,學生們留守中環的街頭測試「佔領中環」,親中派說「佔中」也是會流血衝突、破壞商舖、癱瘓香港、股樓齊跌、香港變伊拉克阿富汗云云,預言同樣落空:第二天早上沒看到示威者激烈反抗警察的拘捕行動、事前落閘和強化玻璃櫥窗的商舖完全沒有人碰過、上班族都說中環交通沒受甚麼影響、恆生指數升了三百幾點。說好的搞垮香港呢?

親中派老是拿些網上的港獨、衝擊、「勇武」言論來做文章,說香港怎麼混亂,但看回昨晚,留在街頭的人士都是冷靜理性的。港人對和平理性的執著,多年下來已經獲多次認證。香港人在付諸行動時,其實都很清楚自己在做甚麼。親中派老是嚇人,說會出亂子,有哪一次是成真的?真正煽風點火、分化香港社會、激化中港矛盾的,應該是那些向中央謊報敵情的親中派才對。回歸十七年,特首都是經過篩選,立法會一直是建制派佔多數,主流傳媒幾近全部歸順,中央屢次「派糖」,外國勢力怎麼計都應該少過回歸前,怎麼民怨卻是越來越大、施政越來越不順?美英日又沒有像俄羅斯侵略烏克蘭時那樣,向香港官員和建制派富商實施制裁,例如凍結他們資產、禁制他們入境、註銷他們護照,外國勢力干預從何說起呢?明明就東方紅、太陽升、香港出完梁振英又出個吳亮星。不過即使真的被制裁,我相信這些愛國愛港人士也會學俄羅斯官員那樣說「被美帝盯上正好證明我是真的為國獻身」,然後在升旗禮上為無法去英國探望妻兒激動落淚。

本人在英國留學的短短時間內,至少兩次看到示威演變成「打砸搶燒」。一次是2011年夏季的年輕人大規模暴動。事源一名黑人青年在倫敦市郊被警員截查時,與警員發生爭執,後被開槍打死,引發該區黑人上街示威。而在短短幾日間,倫敦、伯明翰、曼城、布里斯托等城市相繼出現示威者 (不止黑人) 晚上在街頭「打砸搶燒」,攻擊警察、破壞店舖、四處搶掠的情況,事後多人被捕。其中在倫敦,連市中心的商店街 Oxford street (在香港來說大概相等於廣東道) 都被破壞。據說唯獨是書店沒人走去搶......

另一次是2010年11月的學生示威。當時政府宣布,因應財政緊縮,要減少公帑對大學資助,學費要升兩倍,從一年3000鎊加到最高9000鎊。計一計數,讀3年就要27000鎊,假設1英鎊兌13港元,那就是351000港元,家裡沒錢的話就要靠借貸了。讀完3年大學出來已經欠債35萬港元,學生們不發飆才怪吧?第一次遊行當日,筆者也行了一會兒,從學校行到國會大樓附近 (還好筆者讀的學校是在市中心,不用行很遠),沿途都沒看到有很多警察擋路 (報道說當天倫敦警方只動員了二百人),示威者可以直接在 Whitehall (英國政府總部所在的街道) 的政府辦公室、國會大樓、甚至是首相府所在的 Downing street 門前經過。筆者在回到家後看新聞,才知道其後有學生闖入並佔領了執政保守黨的總部大樓 (在政總和國會附近)。

當日遊行基本上是暢通無阻
閘門後方就是 10 Downing St,英國首相府
遊行人士來到大笨鐘 = 英國國會前
之後幾個星期每逢有示威,警方都築起防線,令示威者為避開警察而四處闖路,在倫敦市中心上演一輪又一輪的「兵捉賊」。其中一次,示威者剛好碰上查理斯王子和妻子卡米拉的座駕,有人還敲打車窗,新聞圖片可以看到兩人都嚇怕了。並不是鼓勵這樣破壞,只是想說,香港的學生們,真的算很和平的了。

香港的管治精英們,常常說香港人質素低不應該搞民主,我倒是覺得香港人對和平理性的執著其實已經遠遠超過所謂質素高的英國人。還有,英國的學生們很危險的,香港管治精英們如果不想孩子學壞,或者生命受到威脅,就快點接孩子回香港吧,反正他們在那邊都不會學到些甚麼,看這麼多人從外國讀書回來都是滿口歪理、屁股指揮腦袋就知道了。要學這些,在香港比較容易學到啦。

報章報道座駕遇襲,卡米拉驚惶失措

2014年7月1日

佔領海德公園

由於香港特首梁振英的照片,倫敦海德公園 Hyde Park 無端端上了香港新聞。不知道梁振英為何對海德公園如此情有獨鐘,非要到它拍照留念不可,但估計不可能是要來紀念海德公園在1866年發生的「20萬人佔領海德公園」。

19世紀的歐洲是民主主義、自由主義和民族主義覺醒的年代,英國當然也受到這個思潮影響。當時英國國會選舉基本上是被貴族和地主壟斷,各地的示威甚至暴動 (英國人爭民主時也不只會「非理非非」的) 好不容易逼得國會在1832年歷史性地通過開放選舉權予中產,並且重新為選區劃界令它們更反映人口 (之前幾百年都沒重劃過)。但即使包括這一批新選民,有選舉權的人仍是只佔整體人口的少數。順帶一提,啟動這次英國政改的首相是第二代格雷伯爵 2nd Earl Grey,即是伯爵茶 Earl Grey Tea 的發明者。

1860年代,英國各地再次爆發大規模示威,要求實行普選 (但只計成年男性)。1866年6月,屬於改革派的自由黨大老 William Gladstone 提出政改方案,但國會不夠票未能通過,激起民眾上街。1866年7月23日,大批倫敦民眾從市中心的 Adelphi Terrace (以現在來說就是 Charing Cross 附近) 遊行至海德公園,但在公園東北方的入口 Marble Arch 被警察阻擋,當日政府下了令封鎖整個海德公園。示威者沒被警方防線嚇倒,直接推倒圍著公園的圍欄闖入公園。保守黨政府隨即調動軍隊到場,但示威者向官員喊話,說如果下令鎮壓就會變成千古罪人。政府最終沒有下令鎮壓,任由民眾進入海德公園。估計當日有20萬人成功佔領海德公園。自此之後,海德公園近 Marble Arch 的一角就經常成為示威的集合點,以及群眾發表政論的地方,人稱 Speakers' Corner。

感受到群眾的壓力,保守黨政府的立場也動搖了。保守黨大老,時任財政大臣的 Benjamin Disraeli 在次年的1867年也提出政改方案,並且在加上自由黨部份人的支持下獲得通過,令選民人數急增。Benjamin Disraeli 當時對黨友說,由保守黨提出並通過政改方案至少有三大好處:一、保守黨掌握了改革的主導權;二、保守黨可以搶過自由黨的風頭,說自己才是民主鬥士;三、很多英國民眾其實都是偏保守的,只要沒了民主這個議題,再加上我們施政得宜,民眾就會支持保守黨。結果是怎樣呢?保守黨沒有因為開放了選舉權就消失,今日的英國首相仍然是保守黨人。Benjamin Disraeli 本人在1874年成功透過選舉坐上首相寶座,並且經常獲選英國守上最偉大首相的頭幾名。

今次除了講伯爵茶和海德公園跟英國民主的淵源,也想突出1867年英國這次政改的特點:它是由保守派提出的政改。Benjamin Disraeli 作為保守派,願意聽民意推動政改,並且有能力在開放選舉權後仍能執政。香港和北京的精英,有這種政治智慧嗎?恐怕是沒有。明明全家人是在英國和美國留學,連外國護照都有了,都不知道學了人家些甚麼回來。海德公園是英國民主自由聖地不知道。英國容許非本國國民的居民投票又不知道。民主自由是甚麼又不理解。唉。

William Gladstone 和 Benjamin Disraeli 這兩位英國19世紀政治大老,本身也有很多值得講的故事,但今次就不深入了。



最後是一點無關痛癢的閒話。當日見到梁振英的海德公園照片時,筆者就已經覺得很奇怪。哪有人跟家人去逛公園還會拿著份報紙拍照?如果他是坐凌晨機去英國,怎麼一落機就有精神到處逛 (可能他坐 first class 所以睡得很好)?怎麼哪裡不去偏要去海德公園?某天跟同事講起,同事也說,按理來說沒甚麼人會住 Hyde Park 附近的呀。根據筆者在 LSE 就讀的記憶,在市區最中心的宿舍應該是在 Northumberland Avenue,即是 Trafalgar Square 和 Charing Cross 旁邊。如果梁小姐住那邊,出街逛公園都是 St James' Park 或者泰晤士河邊,離 Hyde Park 有點遠耶。同事就說,說不定人家住 Kensington 那邊呢,那就很近 Hyde Park 啦。說的也是,筆者這種普通學生怎麼可以相比呢,住的地方都差不多算是 East End 了......住 Kensington 也不錯呢,有 V&A 這些好地方,還可以去附近 Harrods shopping。講到 Harrods,以前好像看過新聞說薄瓜瓜在英國時也是住 Knightsbridge......裸官的思考方式都是差不多罷。